父親總站在我一眼就望得到的地方。
兒時的我特別黏人。初入幼兒園時,怎么都不愿意松開爸爸溫暖的大手。知道爸爸答應(yīng)我等在門口不會離去時,才不情愿的回到教室。有些頑皮的小朋友總是跑到我面前,騙我說,你的爸爸走了。驚慌的我跑出去,看到爸爸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門口,心里馬上回踏實下來。
而父親是個話不多的人,他不多說什么,就只是站在窗外。只要我一抬頭,就看得見他的身影。
小學(xué)的時候,父親總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等我,他不言不語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楊。每一次出校門,我總會先望上高臺,看到高臺上的父親張望流動的人群,心里一陣歡喜,于是彎起嘴角,飛快地穿梭于人群,跑到他的面前。他一定先是一下驚訝,然后會微微一笑,一邊伸手拿過我的書包,一邊囑咐:“慢點,別摔倒了……”然后牽著我的小手一起回家。周圍的同學(xué)說:“你爸爸真好,永遠(yuǎn)都等著你?!?/p>
是的,無論多晚,他每天都風(fēng)雨無阻的在我一眼就望得到的地方等我。
但我卻不喜歡了。哪有人都上初中了還得爸爸來接的。看著同學(xué)們一路談笑著結(jié)伴回家,我羨慕不已??墒?,因為那條川流不息的馬路,他依舊站在我一眼就望得到的地方——圍墻的拐角處。每次出校門多希望拐角處沒有他的身影,那樣我就可以自己回家了。可他每一次都在。于是,我賭氣了。繞著別的小路回家……終于,這一次出了校門沒有一眼望到的身影。可是心里沒有想象中的歡喜,反而些許失落。我緩慢前行著,學(xué)著他的樣子,靜立于拐角。學(xué)著他的樣子,凝視校門處……從幼兒園到現(xiàn)在,父親總在我一眼望得到的地方,這拐角、高臺、窗外都早已被刻入了他的身影。
那個日益衰老的身影。
父親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站在對面馬路的路燈下,淡黃色的燈光仿佛鍍上了純金,灑落在他的身上。他的影子長長的,就如他長長的等待。我抹了抹掛淚的眼睛,向他跑去,然后,我要把書包交給他,大手握小手一起回家。
工作在離家很遠(yuǎn)很遠(yuǎn)的地方,父親一路長途跋涉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,送我來到離家三千多公里工作的地方。
“爸,我進(jìn)去了。快去趕車吧。”又動了動嘴角,想再說點什么,又什么都說不出來。
“快進(jìn)去吧不用管我?!备赣H推搡著我。
在大門合上的時候,我回頭,父親還在原地。
這份愛,我一眼就望的到。